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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晚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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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9晚星

真沒見過這麽自以為是的家夥。

梁初楹本就心情不好,這會兒也懶得說他。她一只手撐著腦袋,一只手緩慢的攪動著咖啡,眼睛看著杯子裏被攪起的小漩渦。

完全沒管坐在她對面的陸景淮。

倒是對面的人無拘無束,打了個響指讓服務員上一杯和她一樣的咖啡,拿鐵咖啡味道微苦,從上冒的氤氳煙氣彌漫開來。

他拿著長勺也隨同她的動作一樣攪拌著,就連繞圈圈的頻率也模仿的七分像。

梁初楹不適的皺了皺眉,擡起眼來看他,並問他這番古怪的舉動,“你學我做什麽?”

“不做什麽。”他一點也沒有要收斂的跡象,手裏的動作沒停,甚至還學她撐了個臉頰,眉眼裏有懶洋洋的愜意,“喝咖啡。”

“……”

三個字,讓梁初楹一口氣梗在喉嚨口。

她想也沒想,態度多了幾分嫌惡,漂亮的狐貍眼微睜,“有你這麽喝咖啡的嗎?”

“你不就是。”

“……”

好的。

她認輸了。

收斂了幾分神色,梁初楹將長勺放到托盤上,手指捏住咖啡杯手柄,送到嘴邊。苦澀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,她下意識皺眉。

細微的表情大方的落進陸景淮的眼裏,他有趣的欣賞。

在她放下咖啡時,他出聲點明:“明明不喜歡喝拿鐵,卻點拿鐵。”

“梁初楹,你這人有點自虐傾向啊。”

真不知道陸景淮的眼睛是怎麽長的,幾眼就戳破了她的心事。

梁初楹確實不愛喝拿鐵,味道澀澀的苦苦的。她喝這個還是因為周亦揚,以前高中的時候,周亦揚一到周末就拉著她熬夜開黑,她有幾次困得實在受不了,卻又佩服周亦揚整宿鬥志昂揚的精神。

於是就朝著語音問他,“周亦揚,你整晚都不睡覺嗎,是吃了什麽興奮.劑嗎,我快要困死了。”

回她話的不是周亦揚,是組隊模式下,周亦揚的另外一個好哥們兒。

“告訴你熬夜通宵的秘訣,多喝點咖啡。”

她困得實在沒精神,怔怔的問:“什麽咖啡啊。”

“拿鐵啊,周亦揚最喜歡喝這個,喝完保證精神倍棒!”

就因為那一句“周亦揚最喜歡喝的”,梁初楹也開始嘗試著喝咖啡,第一次喝覺得很苦,她抿了一小口就將咖啡全倒了。

第二次喝的時候是因為周亦揚打游戲輸了心情不好,她拉著他去了咖啡廳,出手闊綽的在點單臺前點了兩杯拿鐵咖啡,那天為了讓他開心,她忍著不適的苦澀喝光了全部。

之後,好像就更容易接受了,只是她還是會忍不住皺眉頭。

“因為周亦揚喜歡?”

在偏出.軌道的神思裏,這句無端插進來的話和那句“周亦揚最喜歡喝的”無聲重合,她擡眼看向他,才發現男人精致的眉眼裏多了幾分有趣的打量。

是友善的,但很壞。

他慢條斯理的端著咖啡喝一口,不動聲色的吞咽,甚至是臉上從容的表情,都在告訴梁初楹,你那點掩藏在心裏的秘密早已公之於眾。

但為什麽周亦揚就從未發覺呢。

被戳穿心事後的心情算不上好,語氣裏帶著點刺,“你管得著嗎。”

陸景淮無聲的笑了下,眉梢微挑,聲音裏是理所當然,“我當然管不著你,就是覺得你這樣挺可惜的。”

“可惜什麽?”

他沒說,梁初楹也就沒問。

端著咖啡喝完,梁初楹將被子放在瓷盤上,清脆的“嗑噠”聲,昭示著他們此刻閑聊的結束。

“我喝完了,先走了。”她絲毫不拖泥帶水的起身,準備要走,“你自便。”

剛走到陸景淮身邊,那人就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,很纖細的一截被他握緊手心裏,溫熱通過相貼的肌膚傳遞。

梁初楹扭頭看向他。

男人微仰著頭與她對視,好看的眉眼被溫暖的光線籠罩,削去淩厲。

“這會兒雨這麽大,怎麽走?”

梁初楹看向窗外,剛剛淅淅瀝瀝的小雨確實變大了很多,路上的行人個個都舉著傘,又或者是穿著雨衣。

躊躇片刻,她想到去咖啡廳門外打車。

陸景淮卻先她一步,“要不我送你?”

看著他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異,他就在那絲驚異裏繼續閑懶的開口,眉眼從容不迫,“反正你坐過,我不介意再當一次滴滴司機。”

“……”

雨一直未停,她最後還是被陸景淮送回家的。

上次第一次送她回家時,陸景淮開了導航。他這次沒開,掌方向盤的手絲滑,就跟輕車熟路一般。梁初楹坐在車上安靜的沒說話,直到被他送到家門口。

陽春三月的天氣,淅淅瀝瀝的雨打落一地碎花,潔白的花瓣鋪滿一地,零落成泥,卻依舊飄香四溢。

這會兒停了雨,她打開車門下車。

卻被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喊住。

小區裏的櫻花樹枝葉繁茂,她在潔白櫻花背景下回頭,一頭秀發松松軟軟的披在腦後,遮蓋纖薄的脊背。

風衣擺被風吹得晃動,之下是一截細腿。

她望向他時,彎彎的細眉微蹙,那雙瀲灩生情的狐貍眼裏有諸多不解。

就是這個表情,讓陸景淮無聲的輕勾唇角,他單手搭在方向盤上,一身的落拓不羈。

他說:“下次不要再喝拿鐵了,試試卡布奇諾。”

說完,沒等她反應,副駕駛的車窗被他升上去,車子發動,轉彎離開。

一直到那輛車沒影兒,梁初楹才顫著眼皮眨巴眨巴眼。風吹動著樹葉抖動,零零散散的落下被雨水打濕的花瓣到她肩頭。

她擡手拂開,並沒有在意陸景淮的這句話,轉身進了公寓樓。

……

跟周亦揚定好他們明天一起去游樂園玩兒,梁初楹喜不自禁,頭天晚上就在家給自己做了個全身SPA,浴缸裏放了好多玫瑰花瓣和精油,她躺進去,溫熱的水面上浮起一層泡沫。臉上還貼著面膜,整個衛生間裏都是香香的。

她一邊泡澡,一邊跟溫柚寧煲電話粥。

“明天你倆真去看電影啊?”電話那頭傳來溫柚寧的聲音。

“對啊,我剛剛跟他說了,他說沒問題。”梁初楹臉上喜滋滋的,一邊跟溫柚寧聊天,一邊玩浴缸裏蓬松的泡沫。

“那祝你玩兒得開心,訂婚宴之前最後的單身時光,你可要好好享受。”

梁初楹輕笑,“知道啦。”

她一雙眼睛被浴室裏的燈光照得亮晶晶的,是難以言喻的幸福,“等順利舉辦完訂婚宴,我以後就是有家室的人了。”

“你以後可不要再帶著我去找小哥哥了。”

“好好好,知道你不喜歡那些小帥哥,以後我絕不帶著你了。”

此時此刻就好像是訂婚宴前夜一樣,她們姐妹倆通過電話聊了好多好多關於以前的事,從高中到大學。

聊著聊著,溫柚寧又突然問:“楹楹,這麽多年我還真是沒搞懂,以前咱班帥哥也挺多的,你為什麽就只喜歡周亦揚呢,這人壞毛病一大堆,學習成績不好,還愛打游戲,就連咱班主任都說他不上進,真不知道你是怎麽看上他的。”

怎麽看上他的……

梁初楹仔細回憶。

應該是在他們都六歲的時候吧。

梁初楹從小就在父母的寵愛裏長大,宋嘉善更是喜歡自己的這個女兒,每天都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,像個小公主。在她的教育下,梁初楹也很乖巧,無論是見到誰都會禮貌的打招呼,也經常被人誇讚。

那應該算是一個聚會,她只記得當時家裏來了好多人,好多叔叔伯伯和漂亮阿姨,還有和她一般大的小孩子。

宋嘉善和梁裕忙著招呼客人,跟他們推杯換盞的喝著酒,言笑晏晏的和諧氛圍讓當時只有六歲的梁初楹知道,爸爸媽媽是在忙工作,現在沒有時間來陪她玩耍。

所以她就很乖巧的抱著洋娃娃一個人去了旁邊的小花圃裏,蹲下身靜靜的數院子裏盛開的玫瑰花。

只是才剛走進小花圃裏,她就被幾個和她一般大的小孩子攔住了去路。

為首的是一個小女孩兒,她身上也穿著漂亮的紅色連衣裙,頭發被紮成小丸子,微擡著下巴跟她伸手,說要她懷裏的洋娃娃。

梁初楹沒見過她,下意識搖頭,懷裏的洋娃娃被她抱得更緊了些。

但依舊沒躲過那群小孩子的強勢,她被她們推到在地,眼睜睜看著洋娃娃落進他們的手裏。他們開心的將洋娃娃拋向空中,然後滾落在地,被泥濘占滿。

梁初楹坐在地上掉眼淚,看著他們腳踩上去。

直到周亦揚的出現。他幫她嚇跑了那群小孩子,撿起了地上早已骯臟不堪的洋娃娃,來到她面前,蹲下,將它放回她懷裏。

當時的他就像是解救公主的騎士,身上的小西裝幹凈又整潔,稚氣的眉眼裏有溫柔的光,他拉著她站起身,跟她說:“以後遇到他們不要怕,他們要是再搶你東西,你就咬他。”

那時的他,真的是她生命裏的一道光啊。

他幫她擦幹眼淚,手牽著她,帶著洋娃娃回到有大人在的地方,仰著小腦袋跟他們告狀。

最後那幾個皮孩子被自己的家長拎著耳朵罵,梁初楹就站在周亦揚的身旁看他,他們互相牽著彼此的手,一直沒有松開。

後來知道了他的名字,也知道了他們家的關系和自己家的關系很好,梁初楹每天都會穿著蓬蓬裙去找他玩耍,這也是她的第一個朋友。雖然偶爾周亦揚也會覺得她很煩很難纏,但大部分時,他都待她很好,會帶她去自家閣樓裏看星星,也會幫她欺負那些欺負她的人。

她覺得他很好很好。

和周亦揚約的電影時間是在晚上十點,一檔中規中矩的國產愛情片,很適合他們這個年齡段。周亦揚看電影沒什麽要求,這決定全權交給梁初楹定,所以電影票也是她訂的。

二十二點零五分開場,零點整結束。

時間剛過九點,梁初楹就迫不及待的給周亦揚發了信息。

周亦揚還是沒有及時回覆,但梁初楹猜想他應該在洗漱,所以也沒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他回覆消息的速度上。

她坐在梳妝臺前,照著鏡子認真的化妝。

眼角勾了眼線,臥蠶也勾了幾下,最後刷了一層睫毛膏,讓她的那雙眼睛看起來更嬌媚了幾分,最後塗上淡粉的腮紅和口紅,梁初楹看向鏡子裏的自己,滿意的彎了彎唇角。

她其實很少化妝,除非一些必要場合。

倒騰收拾好自己,梁初楹重新將桌上的手機拿起來看了看,依舊沒見周亦揚的回覆。她習慣了他的延遲,但也還是皺了下眉。

又發了兩條信息過去。

註意到時間已經不多了,梁初楹也沒再思考周亦揚為什麽沒回自己的信息,穿外套拿上手機,就趕緊出門去。

她給他打電話,緩慢的幾聲嘟聲後是冰冷的女音:“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,請稍後再撥……”

眼看著時間來不及,梁初楹有些著急。

在小區門口等了五分鐘,她索性到路口的地方攔下一輛出租車,在微信裏給周亦揚留言,讓他準備好之後就直接去電影院,不用來接她。

到電影院門口已經九點四十五,梁初楹去售賣處買了一桶爆米花和一杯大杯可樂,粉色吸管和藍色吸管一起插.進可樂瓶身中。

她抱著爆米花和可樂孤零零的在門口等。

那場電影已經開始檢票了,梁初楹看著手挽手的小情侶一起檢票進入影廳,擡頭看墻上的壁鐘,現在是九點五十七。

還有八分鐘。

周亦揚卻一直沒來信息,她心裏惴惴不安。

一直到電影結束,周亦揚也還是沒有出現在電影院門口,甚至沒有回她一條信息。她坐在空無一人的售票大廳裏,眼裏的期待開始變得落寞,到最後,只剩下失望。

那份爆米花沒有動,可樂裏的冰塊也在她懷抱裏逐漸融化。

她將它們扔進了垃圾桶,然後跟著人潮離去的步伐,緩慢的出了電影院。人潮如織,她孤單只影的混在其中,周圍都是歡聲笑語,只有她覺得好難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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